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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太湖后花园

邹蓝

湖州的过去

湖州对我而言,曾只是一个地理存在。我知道湖州在太湖的西南角,东有浙江的嘉兴市和江苏的苏州市,隔太湖的东北方有江苏无锡市,而无锡行政区内的宜兴市,位于湖州的正北方。所谓杭嘉湖平原,指的就是杭州、嘉兴和湖州三地。这是浙江境内的江南平原富庶之地。

先祖父喜欢书法,我小时看他用的毛笔,多是湖州善琏笔厂出产的羊毫和狼毫笔。后来听说还有兔毫的。顺便说,所谓狼毫,是黄鼠狼的毛,而不是狼的毛。湖州也是中国丝绸业的发源地之一。据说古代丝绸之路上出去的丝绸,湖州就占很大的量。

一度开行在无锡到杭州之间运河太湖的轮船航班,我也坐过若干次。每次傍晚从杭州码头出发,经运河到湖州入太湖时,天总是已经夜幕低垂,除了点点星火,什么也看不见。因此,湖州自然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地理存在,对这个城市没有任何实际的感知。当然,那时湖州城也远离太湖,湖边没有任何城市化而都是乡野,想看到城市那样的万家灯火,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2006年9月下旬应湖州政府邀请,出席南太湖旅游休闲产业开发方面的会议并做个发言,我就不得不对湖州情况做点补课了。不过那只是宏观经济发展态势以及湖州在杭嘉湖平原的位势等大面上的情况。

我们得在杭州机场等北京来的另外一个演讲嘉宾,而国航航班晚点一小时。于是与接我们的汽车司机和湖州政府一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小张漫无边际地聊天。说起嘉兴来,他们如数家珍一样。于是我知道了,除了我早就知道的大画家吴昌硕,湖州的文化历史名人还有陈英士先生(没有他的支持,估计中国现代史就要改写了,因为有了他的支持,蒋中正才有了历史的机会)和他两个侄子陈立夫陈果夫兄弟,民国政府要人张静江先生和教育家朱家骅先生,胡宗南将军,戴季陶先生。

从湖州回来后,偶然发现,大汉奸汪精卫的助手禇民谊,也是湖州人。他在投奔汉奸阵营前的20年代,曾经力主废除中医。因为他是一个出名的西医,主持民国医政,是留法博士,早年也救治过孙中山。而后来的汉奸汪精卫,也是力主废除中医的。1929年国民政府中央卫生委员会议的“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便有汪精卫的支持,他表示:“国医主阴阳五行,不重解剖,在科学上实无根据。至于中药,全无分析,治疗效能殊为渺茫。本人主张根本废除国医国药,凡属于中医不许执业,全国中药店限命歇业。”说到这方面,禇民谊还不算是湖州第一人,1879年,湖州的俞樾(曲园),就曾经发表过《废医论》,主张废除中医。为什么浙江几大名人都讨厌中医,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研究题目。我的猜想是,1912年全国第一所医学高等学府杭州的浙江医药专门学校的创建,可能因为西医的速效而引发对中医疗效慢的对比,由此引发了对中医药的怀疑。这些变化,加上本来就有浙江大儒对中医怀疑和否定,就混到一起去了。不是吗?绍兴的鲁迅也因为自家的经历而不相信中医。2006年10月国内有人主张废除中医的时候想起湖州人搅起的这段往事,倒也很有意思。

此外,元代大书画家赵孟頫,晚清的钱玄同先生,钱氏族人、中共早期烈士钱壮飞等,均是湖州人士。既然提到废除中医,我国20世纪文化史还有一段主张废除汉字的公案。其中的主将之一,还是前面说到的湖州人钱玄同,他认为汉字承载了以往文化的糟粕,不废除汉字,用拉丁文字替代,依然会有糟粕通过文字污染中国的后代。鲁迅也有同样观点。现在看来,老钱的那些奇谈怪论,也不过是无稽之谈的文化虚无主义而已。当然从后人现在的回顾看,估计也是因为传统积弊太深而导致这些大家恨铁不成钢,而干脆主张割断传统而已。

《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曾在湖州当过县令,根据判断,那书是他在江南时期写的。不过赵孟頫在国人中名声不算好,说他没有气节,字也软。那是因为作为宋朝宗室后裔,却为马上得天下的元朝蒙古人服务。这点上他确实比不上明朝宗室后裔朱耷(八大山人),而且八大的艺术造诣和声誉都比他这个宋朝宗室子弟更高。

看来,不管是对是错,近代湖州人很善于造传统或主流的反。政治上陈英士反清,禇民谊当汉奸叛变投日;文化上,俞曲园反中医,钱玄同主张废除汉字。回头看,四大事中三件是干错的。干这些的都是湖州人。鲁迅又反中医,又反汉字。他反传统真是到家了。这湖州和鲁迅故事里面也有点名堂可以研究研究。

据说唐代茶圣陆羽,也长期在太湖西岸的湖州一带生活,他那关于茶的著作,估计也是在这一带写就的。根据我对他生平的简单了解,他有一段时间长期在阳羡生活活动。阳羡,就是宜兴古代的名称。而宜兴与湖州治下的长兴紧挨着,古代大概也没有明确的地理界限划分,大而化之确实就在这一带。而陆羽给无锡惠山下的泉水命名为“天下第二泉”,则是确凿的。

人们也都知道苏东坡在杭州留下一条苏堤,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从杭州离开后,他还在湖州任过知府。湖北人北宋大书法家米芾,与湖州渊源也很深。元朝大画家王蒙(不是现代的作家、文化部长),以及晚清大儒俞曲园老人(红学家俞平伯的先人),也都是湖州人。

再说,太湖源出东苕溪和西苕溪。而两溪皆出浙北天目山,皆流经湖州入太湖。东苕溪发源于天目山南麓,向北流入太湖,干流全长165公里,流经湖州市境内长度59公里;而西苕溪发源于天目山北麓,全线在湖州境内,向东北流入太湖,干流全长150公里。我们这次从杭州来回湖州,经过的是东苕溪。湖州因为这两溪而可以说是正是太湖之源。湖州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

不知不觉中,有这么多湖州因素渗透了中国的文化、历史,渗透了我的个人生活。这下把我对湖州的兴趣一下子吊了起来。湖州不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地理概念了。于是趁第二天会议在下午,上午没有我什么事情,跳上4路公共汽车,坐13公里从太湖山庄进城。找到市政府的地名办公室,买了一套两本沉甸甸的湖州志,背了回来。待回到太湖山庄的房间内翻开粗粗一看,我发现我还曾经与两个现代湖州知名人士沈学源教授和他姐姐沈兹九女士见过面。

大概是1980年前后,无锡轻工业学院(后来改称无锡轻工业大学,最后并入江南大学)的沈学源教授知道我在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读研究生,请我捎点东西给他姐姐、胡愈之夫人沈兹九女士。正好沈女士住北京东城汪芝麻胡同,而我在张自忠路铁狮子胡同住,只有一路之隔。这路就是现在的平安大道宽街与东四北大街交叉处这一段。于是我去了汪芝麻胡同一趟。这些年过去了,沈氏姐弟都已经作古,不过我倒还没有忘记,而且这次才知道他们是湖州人。

今日湖州

改革开放之后,长江三角洲发展很快。而在当代中国,发展快基本就是污染大的同义词。苏南与杭嘉湖平原环绕太湖,太湖自然污染得非常厉害。弄到中央政府要搞“零点行动”来控制太湖的污染。为什么?上海是太湖的下游,偌大的城市在整治污染,但是上游不同时整治,上海动了也没有多少效果。再者,长江三角洲是发达地区,如果不能走出污染困境,难道让全国都复制财富从污染得来,然后再花重金还难以整治彻底的模式?

现在的太湖,根据我作为无锡人的了解,污染主要在西北角和东南角。西北角是无锡治下的宜兴市和常州武进县。东南角是苏州市的吴江县。那里曾经发生浙江嘉兴人与苏州之间的械斗和冲突。

至于西北角,常州武进虽然只在湖边占有仅仅几公里的一条,享受不到太湖多少的利,但是如此排放污染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反正臭水进了别人家。典型的以邻为壑。武进紧挨着宜兴,两股污水汇流,当然也就很要命了。

在东北角的无锡市,污染一度也非常厉害。我家前面不远处的溪河,是沟通市区与太湖的主要水道,也被污染得跟污水沟那样。近些年,政府的公共财政上花钱治理污染,水质大有改善。2005年五一期间我在无锡太湖大箕山观察到,岸边对水质很敏感的螺蛳非常密。这表明太湖水质污染治理的初见成效。而在太湖的西南角,就是湖州了,占太湖湖岸线的58公里。

湖州工业不如嘉兴发达,对太湖的污染自然也不高。但是湖州的环境生态,前些年却有其他方面的破坏。上海浦东大开发急需大量水泥黄砂等建筑材料,据说湖州在上海挣到的钱,基本是开山采石做水泥黄砂而来的,经运河和太湖向上海运送,湖州的山因此被剃头,并开了很多采石场。现在这些短视的做法已经停止了,但是一块块的“斑秃”和“伤口”依然赫然在目。

湖州在长三角与后花园之间的枢纽位置上。向北有宁杭公路通往杭州和南京,向东有高速公路通往上海,向西则就是徽州黄山和浙江的千岛湖。湖州治下的安吉以竹林著称,据说电影《藏龙卧虎》就有镜头在这里的竹海拍摄。只所以说是据说,因为我以前见重庆合川县的领导,他们说,《藏龙卧虎》也在那里拍了。因此无法确定李大导演是否两头都顾上了。不过安吉的竹林,确实是江南有名的。因而,湖州的生态环境基本是优质的。

湖州的人均收入和GDP均略低于嘉兴,而2004年底房产均价却比嘉兴高600余元。我估摸着,大概湖州环境好,污染小,居民愿意多掏点买房作为环境生态的溢价,此外还有外地人到湖州买房,导致了价格的上升。一同开会的杭钢房产开发湖州公司的人告诉我,他们的客户,还有来自南京的。上海来买房的人近期有很大增加。

合肥到上海的高速公路,南京到杭州的高速公路,正好在湖州交叉。这个地利,让上海人一个小时多点抵达湖州,杭州人可以在半个多小时内到湖州。这个地利,加上近来湖州的新措施,给湖州发展找到新的动力。我在发言中提醒,苏州太湖已经有人开始注意设置游船和游艇码头,湖州应当也注意为水上娱乐休闲的游艇码头留出空间。

湖州市当局认识到湖州作为杭州和上海的后花园,其南太湖的旅游休闲价值很大,为此专门设置了太湖旅游开发区。本来湖州市距离太湖有10余公里,在城里根本看不见太湖。号称湖州却看不到太湖,这不是个事情。因此新修10余公里公路直到湖边,促进了太湖风景区的开发。

湖州还有希奇事,政府历年出资支持国家体委的全国极限运动会。其内容就是小轮自行车,滑板、滑轮鞋和攀岩。基本都是孩子的玩闹事。我们在湖州开会时,正值第七届极限运动会在湖州举行开幕式。湖州已经是连续第七次开这个极限运动会了。为此,湖州有个新的别号,曰“极限之都”。

住在湖边,湖鲜自然没有少吃,当然有太湖著名的三白“白鱼、白虾”什么的,第三白我记不得了。正是菱角采摘的时候,可是新鲜的菱角却是难得一见。本来想买点解解馋,却因为两次都遇到了,可是出去办事无法拿着菱角去办而没买。等到29日上午要离开湖州去杭州机场了,早餐后在太湖山庄门口路边一刻多钟当长脖子老等也没等来卖菱人,只好作罢歇菜。无法买的时候有得卖,到真要买的时候却无人卖,我运气不好。

不过到了湖州,领略了南太湖的风情,已经是够运气的了。虽然没有名副其实地环太湖走一圈,可是身为无锡人,苏州嘉兴也都到过,现在也到了湖州。环太湖两省四市都到了。而且,湖州的空气和环境很好,城市生活很安全,没有多少犯罪,马路上车也不堵。很宁静的一个城市。

2006-1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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